1894。平壤。旅顺

寒禅

历史军事

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:“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。往年日清之战,曾亲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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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1894。平壤。旅顺 by 寒禅

2018-5-28 06:01

第三十一章 围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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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……上至庙堂大臣,下至地方小吏,皆已利己营私为事,朝野滔滔,相习成风,其势不知所底……愚蠢之黎民为地方污吏所鱼肉,亦无所诉其冤屈……谄媚上官,罔恤民隐,上情不能下达,下情不解上达,中间壅塞不通。并非朝廷有时不施仁政,盖为地方官吏所壅塞也。其美意不能贯彻至民间,实为可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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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岳林见岳冬呆呆地看着自己,手搭儿子的肩膀说:“爹目不识丁,教不了你什么。但爹想跟你说,做人,得有人性,不然,就和畜牲没区别了。要是一天被人宰了,谁也不会可怜你……”话毕放眼前方那血红色的大地,盯着那些在“血泊”上蠕动着的官兵。
  听见父亲这么说,岳冬眉头轻皱,双目放空,脑海里又不自觉地闪过郭家村那个卖菜女孩,又闪过这几个月来韩家屯外那尸积如山的场面……“嘎……”这时十几只鸟排成雁行挡在太阳前,渐渐远去,像是要寻找心目中的乐土。
  “拿着!”岳林突然从怀里掏出刚才那布袋木偶。
  “干嘛?”
  “我见到你了,就不需要这东西了。”
  岳冬推搪说:“爹你留着!你一个,我一个嘛!”
  “不……”岳林笑了笑,把布袋硬塞给儿子:“这个你自己留着。原本你手上的那个,就送给我未来的儿媳妇吧!就像当年我和你娘一样。”
  “用不着吧……”岳冬有点难为情。
  岳林笑吟吟地说:“她不是左军门的女儿吗?”
  岳冬惊愕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
  “爹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!”岳林得意地避开岳冬的目光。
  “为什么?”
  “其实爹早就找到你了,只不过那时候你又出去找我了。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一个人去找左军门,和他聊了很久,也拜了你亲娘,他也说了很多你的事给我听。”
  “他……没抓你吗?”岳冬实在意想不到。
  “初时我骗他我是个农民,但后来还是给他识破了,不过他还是给我一条活路……”此时看着岳冬,心有感触道:“他是个好官,你跟着他是你的福气!何况没有他,我俩这辈子也见不了……”
  “是他故意让我进来和你相认的?”岳冬早就觉得慕奇突然要自己来韩家屯劝降很是奇怪。
  “对。”
  岳冬呆呆地点了点头,仿佛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,但一时间又没往下去想,又问:“他信里还有说什么吗?”
  岳林冷笑一声:“就是劝我投降吧!”
  听见“投降”,岳冬不禁想起在阵地勇兵们杀降的情况。要是父亲投降,肯定是必死无疑。
  岳林见岳冬担心,安慰道:“我可不会投降!只要我的援兵一来,这帮狗崽子就得纳命来!”
  “援兵?”
  “对!我的结拜兄弟老六,正从热河那边赶来。”
  听父亲这么说,岳冬猛然想起慕奇的五天之说,忙问:“五天内能到吗?”
  等了三个多月也等不到,岳林没想到儿子这么问,一时间回不了话。
  “慕都统说了,五天后要是你们不投降,他们可会炮轰韩家屯哪!”
  “五天……”岳林稍微皱一下眉头,不屑道:“他们有大炮我们就没有吗?就看那些虾兵蟹将怎么攻进来!”
  岳冬见父亲这么有信心,稍为安心。
  呆了片刻,一个岳林的手下走来说:“老大!老村长想见你!”
  岳林还未回话,已见老村长站在远处,伸长脖子看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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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你要见我派人跟我说就是,何必自己爬上来了?”岳林掏出一柄打火刀,打了火绒,先帮村长的烟锅点了火,然后点自己的,但显然有点不耐烦。
  岳林和村长回到小木屋里,而岳冬则还在远处的小山坡上,和母亲聊天,又和弟弟逗着玩。
  “还是我亲自来的好……”村长是个老头,白发苍苍,老态龙钟,手扶拐杖,说起话来像是有气没力的。
  “又怎么了?”岳林问。
  村长把抖着的烟杆放到嘴边,抽了口,忧心忡忡地说:“现在一个大饼子,可以换走一个大姑娘了……棉花、桑树也有人吃了……再下去,我怕真会吃起人来……”其眉心的皱纹已经深不见底。
  “我知道!你看我的腿也不是吃豆子吃肿了吗?”见村长还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,又侧过脸,低头猛地抽烟:“老六快来了……”
  老村长知道还是白来一趟,深深地叹息一声。
  岳林受不了老村长这无声的责难,稍为大声地说:“对不起呀老村长!我死不打紧,但我总不能让几百个兄弟和家人陪着我死呀!”
  老村长像是听了不知多少遍,又像是有些话不方便说,不满地看了看窗外的景色,自言自语的道:“死的人越来越多了……病死的、饿死的、被杀的、上吊的、服毒的,什么都有……他们都不听我的了……我怕……我这个村长也当不了多久。”说到这儿老村长的烟杆抖得更是厉害。
  岳林闭上了眼睛,像是不想再听老村长的说话。
  “再放人出去吧!”老村长突然说。
  “出去还不是一样?”岳林把目光侧到一边去。
  “是一样!”老村长放下烟杆,身子靠前,瞪着岳林铿锵地说:“但起码少几张口嘛!”
  岳林没想到老村长竟然是这意思,愣着的看着老村长,久经战阵的大汉此刻也心头一震,屏住呼吸,烟杆和老村长一样的抖着,半晌翻了翻眼皮,避开眼前的目光,深深地抽一口烟说:“有去无回的……谁去?”
  老村长冷笑了一声,像是嗤笑岳林的无知:“好歹也是个痛快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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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夜。
  “我求你了!我求你了!不要让我们回去行不!”“我跟你磕头!我跟你磕头!”“里边都没吃的了!”“给我吃的,我把我儿子给你也行!”衣衫破烂的村民拉扯着包围韩家屯的勇兵们。
  “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?!”没人响应,又不能离开韩家屯,一村民终于怒喝了一声。
  “谁让你们投胎到这儿?!”一官兵终于回答。
  韩家屯村口外的空地。
  上百村民战战兢兢,一步一步的走向在他们面前围成了个半月形的黑压压的勇兵们。
  几百双冷眼盯着他们。当然,还有勇兵手中的洋枪和他们身旁的大炮。
  到了。跪下。
  话说完了。
  勇兵们苦口婆心的劝。没用。
  刁民。
  但勇兵们仁慈,考虑到他们当中有妇孺和老人,只用枪托来请他们回去。
  一些人头破血流,走回去。一些人腿断了,爬回去。还有一些人,勇兵们真的网开一面,不用他们回去了……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“启禀裕帅!赵逆又放人出来了!”一个穿着满洲正白旗锦甲的士兵哈着腰低着头的禀告。
  “又出来了?”
  是裕康的声音,语气比隆冬里寒风还要冷。
  “对……”那人不敢抬头,只听见裕康用杯盖轻轻地擦了擦茶面,喝了口茶,说:“一根草,也不要给他们。”
  “喳!”
  吐出茶梗子,裕康慢条斯理的又说:“赵西来不是很得民心吗?那他们有苦,就应该同当吧!”
  “对!”
  “……不过……事儿,也不要做绝……拿洋枪出来的,就放行吧!”
  “奴才明白!……还有,有其他村的村民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。”
  “这还要问我?当然是赵逆的人挟持了韩家屯的人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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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翌日。
  “老大!只有五六十多人回来!”
  一个部下跑来跟岳林说。
  岳林正在小山坡上,擎着望远镜看着远方,盼着老六的到来。
  也不知看了多久,望眼欲穿的他双目瞪得如铜铃一样。
  每天除了吃、拉、睡,就是呆在小山坡上。眼珠子也快真塞进望远镜的看筒了。
  可是盼不到之余,勇兵还越来越多。
  听见部下的说话,岳林缓缓地放下望远镜。看着远方,楞了好一会才淡淡地说:“知道了。”
  那部下没想到老大只说了这三个字,还要是异常的平静,故也呆呆地看着岳林,不敢离去,也不敢说话。
  但岳林就是呆呆地看着远方。
  就是看着。
  看着远方的大地、远方的山脉、远方的天空……累了。闭上眼睛。
  万物多么的美好……但为何就是要有人呢?
  这时转来一阵肉香。
  岳林昨日一整天只喝了碗稀粥和吃了些豆子。今天还未有东西下肚,只是喝水充饥。现在竟然闻到肉香,初时的感觉真的不下于盼到老六的到来。
  岳林马上扭头看,只见岳冬正在不远处端着一个碗看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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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抢的……”一把微弱如丝的声音。
  接下来就是“呯啪”的一声巨响。
  山寨。厨房。
  岳林二话不说一个勾拳狠狠地往老三的儿子寿福的头上打去。
  寿福中拳,顿时倒在地上,压破了一个水缸。里边的水如水银泻地般,一地皆是。
  寿福,一个和岳冬差不多大,但远比他瘦弱的年轻人,饿了好几十天,中了一拳已经快晕过去,压根说不上提起手来挡。当然,他也不敢提起手来挡。
  四周的兄弟们和岳冬无不胆战心惊,想出手帮又不敢。岳冬更是没想到父亲的性格是如此暴躁。
  打了一拳。不够。还想打第二拳。
  “你疯了?!”老二马上上前,挡在寿福身前。
  身后的寿福已是迷迷糊糊。水缸的碎片还割破了寿福的皮肤,鲜血顺着水流着。
  “我说了多少遍!那帮畜牲就是想我们这样!”岳林怒喊,话毕气喘吁吁的。
  “他为自己吗!他跟你一样,每天就吃一碗稀粥而已!他撑得住!他姐可撑不住了!”老二也力竭声嘶。
  听见“他姐”,岳林恍然大悟,态度马上软了下来。
  “他姐再不吃肉……可要一尸两命了!”
  旁边的兄弟见老大渐渐平伏,忙上前为寿福疗伤。
  “要吃肉你说呀!我给你买呀!”岳林着紧地看着地上的寿福。
  “你买得起吗?!”这时轮到老二发怒。
  岳林看着老二,说不出半句话来。
  难堪。所以人都低下头。
  “肉还剩下多少?留点给她,剩下的,送回去。”
  “不用送了……”奄奄一息的寿福这时在地上说。
  所有人都看着他。
  “那家人……”寿福眼帘半垂的看着地上:“死了……”
  岳林深深地呼吸着,窒息之感越发强烈,沉重的身子只能无力地靠在身后的灶头上,阴沉而无助的目光略过众人后落在岳冬的身上,但像是感觉自己不应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后,随即把目光移向别处,表情也勉强回到刚才打寿福那时的模样。
  然而,岳冬和众人都看在眼里。岳冬这几天一直觉得父亲为人豪迈自信,也明白父亲在众兄弟心中是怎么的一个形象和地位。然而此刻见他如此摸样,岳冬心里没底之余,也隐隐感到,结局,似乎早已注定……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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