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94。平壤。旅順

寒禪

歷史軍事

壹種更痛的痛 孫中山曾回憶說:“特達之士多有以清廷兵敗而喜者。往年日清之戰,曾親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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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百章

1894。平壤。旅順 by 寒禪

2018-5-28 06:01

第壹百章 命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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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晚飯後陪同龜井伯爵前往司令部,走半個小時亦未找著。期間看見十數個墳頭,皆有墓碑寫上士兵的名字,是於土城子陣亡之將士。較遠處有數個較大的墳頭卻沒有立碑,壹問之下才知道是軍馬。霎時想起之前不遠處的清國士兵的屍首被野狗啃食,而衣服皆被本地人拿去販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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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讀書人說:“砍了的那個是奉軍副將楊建勝,未砍的那個是毅軍統領馬凱清。”
  “都是替罪羊了?”侄子像是有點同情。
  叔父說:“馬凱清早已被朝中盯上,今次不死,下次也得死了。”
  天氣寒冷,讀書人呵氣擦手的嘆道:“那楊建勝就更慘了!聽說在平壤奮戰斷了腿,回來還被葉誌超誣陷是他先開城門逃跑呢!”
  侄子聽見更是難堪。
  叔父也感概道:“要是左寶貴不死,楊建勝就不會遭殃了……”
  讀書人深以為然,又暗自嘆息壹聲:“這世道,就是好人受罪!”
  同樣在嘆息的,還有壹位年輕的洋務官員唐亦堯。此刻他正和上司在不遠處的壹間洋房二樓的露臺觀看著兩人行刑。
  這時監刑的官員問馬凱清:“妳可知罪?”
  看見馬凱清沒有答話,只是輕輕地點壹下頭,但求來個痛快,唐亦堯不禁在上司面前悲嘆:“為何他不喊冤了?”
  其上司為中國電報局幫辦張君實,為淮軍大管家盛宣懷辦事。張君實見唐亦堯這麽說,冷峻地反問:“妳覺得他冤嗎?”
  “當然!該死應該是葉誌超!”年輕的唐亦堯畢竟還是滿腔熱血。
  張君實那張不知經歷過多少歷練的臉皮上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,目光還是擱在遠處的馬凱清上:“妳覺得他冤,為何不為他喊冤了?”
  唐亦堯沒想到上司會這樣反問,登時啞口無言。
  “認了唄……”張君實也沒有察看唐亦堯的反應,只是細起雙眼,目光復雜,嘆息化為壹縷輕煙。
  未幾哢擦壹聲,沈重的點頭聲傳來,唐亦堯不忍看見,把身子面向室內。
  張君實也轉過了身,低頭沈吟道:“鐵打的旅順竟然不能守壹日,妳我的下場也不會比他們好多少。目下日軍覬覦山東,若不知他們於何處登陸,威海早晚步旅順後塵,到時候……”這時才看著唐亦堯,嚇唬他的說:“妳可別喊冤吶!”
  唐亦堯聽後也真面如土色,忙避開上司的目光。
  日軍自攻陷旅順後,由於入冬,渤海冰封,暫時沒跡象繼續進攻。清廷處分了壹批官員後,又急忙問李鴻章日軍下壹步會怎麽走,會否進攻京師。經過壹眾幕僚分析,還有國外得來的情報,都說日軍以山東為目標的機會較大,最終目的應該是殲滅北洋水師。故目下要急的是要知道日軍在山東何處登陸,以免重蹈金州旅順之覆轍。
  此時下人來傳話:“威爾遜牧師來了!像是很急!”
  二人忙對望壹下。唐亦堯說:“會不會有什麽消息?”張君實則說:“快請!”
  “威爾遜先生,”張君實邊下樓梯邊問:“是不是有日軍登陸的消息?”唐亦堯緊隨其後,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在催促對方回答。
  只見威爾遜氣急敗壞的,以漢語說:“日本人在旅順屠城了!”他是紅十字會駐天津的代表,在當地廣設醫院,救急扶危。
  張君實聽見臉色頓時有變,但卻放慢了腳步,不鹹不淡的說:“是嗎?”
  威爾遜沒想到張君實是這麽壹個反應,詫異之余,又繼續說:“很多婦女被強暴然後殺掉!日兵連孩子也不放過!目前估計,最少有壹萬個平民被殺了!”
  “妳先別緊張……要不,先喝口茶?”又吩咐下人:“給威爾遜先生斟茶,給我開瓶白蘭地。”
  威爾遜再也按捺不住,吹胡子瞪眼道:“妳還有心情喝酒?!”
  張君實與威爾遜相熟,故仍是悠然地坐到沙發上,又擺手請他坐下,說笑似地說:“若不知倭人於何處登陸,只怕我也不能喝多久,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?”
  威爾遜卻沒有坐,不忿道:“妳們可是同胞!難道同胞被殘殺,妳可以無動於衷嗎?”
  張君實卻反問道:“打仗哪有不死人的?”
  威爾遜聽後更是憤怒:“這可不是打仗這麽簡單,這是不必要的屠殺!”
  “不必要?”張君實稍為停頓,然後還是壹臉平靜的說:“那,貴國鹹豐年間燒我圓明園就有必要?”
  威爾遜沒想到張君實突然說到這個,頓了頓說:“張大人,妳知道我壹直是為貴國著想!不然我也不會千裏迢迢的來到這兒!”
  “抱歉,威爾遜先生,妳知道我不是說妳,”張君實終於正色道:“但此事,我著實無能為力。”
  “怎麽無能為力?日本屠殺平民是踐踏國際法!是藐視人類文明!妳應該馬上告知李中堂,然後轉告各國政府,齊聲譴責日本!”
  “國際法?文明?”張君實嗤笑壹聲,想起近日弄得自己焦頭爛額的高升號案件,說:“日本不宣而戰擊沈懸掛貴國國旗的高升,貴國有責難過日本嗎?”見威爾遜答不上話,繼續道:“最初言之鑿鑿地說,會根據國際法向日本人興師問罪,後來見日本人屢戰屢勝,又承諾保護貴國在華貿易,又出於制衡俄國的考慮,貴國的法官學者不就跑出來道貌岸然的為日本人抱不平了嗎?最後還不是又根據什麽國際法找咱們算賬?!……”說著本來有些氣上心頭,但遲疑了壹下,便黯然起來,聲音也放輕了,目光投到露臺處,看著外邊壹片蒼茫:“何況……朝廷已經派人東赴日本……求和了……妳說,咱們還能做什麽?”
  威爾遜雙手接過下人送來的熱茶,捂著取暖,仿佛張君實的壹席話聽得他手足冰冷,既痛心莫名,又羞愧難當,有點不知所措的坐了下來。畢竟,他不過是個牧師,壹心來中國濟世救民,廣傳耶教,對國際間的縱橫捭闔並不如張君實這局內人來得清楚。
  半晌張君實回頭瞥了威爾遜壹眼,見他久久未能釋懷,便拿過酒杯,倒了半杯白蘭地,安慰似的說:“三十年前威爾遜先生還未來中國吧?”
  威爾遜沒想到他突然有此壹問,楞了楞說:“……當然沒有。”
  “這三十年來,可謂天下太平呀……”張君實提起了酒杯,輕輕地呷了口白蘭地:“遙想當年打長毛撚子,打了十幾年,死的人我想比旅順這小鎮多千倍萬倍……”然後細起雙目回憶:“那時候我壹家住在杭州,被圍的幾個月裏,我壹家二十口,餓死十八個,就剩下我和我妹子倆……我餓得快暈過去也不肯把她賣掉,寧願和她壹起吃那些餓死的屍體……”這時還失笑道:“為了哄她吃下,我還騙她是豬肉呢?”但未幾笑容便漸漸消失,深沈的臉孔帶上了壹絲慘然:“但……她最後還是熬不過去呀……”
  聽見如此恐怖的經歷,在旁的威爾遜和唐亦堯無不納罕。
  張君實深深地呼吸壹下,壹副深沈復雜的目光在酒杯裏盤旋著:“人命如貨呀!多了,就賤了……”然後壹飲而盡,看著威爾遜問:“不是嗎?”嘴角還抹上壹絲苦澀的笑容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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